发布时间: 2024-04-28 14:33:35
垂示
靈鋒寶劍,常露現前,亦能殺人,亦能活人。
在彼在此,同得同失。
若要提持,一任提持,若要平展,一任平展。
且道,不落賓主,不拘回互時如何?試舉看。
舉
僧從定州和尚會裏來到烏臼,烏臼問:“定州法道何似這裏?”(言中有響,要辨淺深。探竿影草,太殺瞞人。)
僧云:“不別。”(死漢中有活底,一箇半箇。鐵橛子一般,踏著實地。)
臼云:“若不別,更轉彼中去。”便打。(灼然,正令當行。)
僧云:“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也是這作家始得。却是獅子兒。)
臼云:“今日打著一箇也。”又打三下。(說什麼一箇,千箇萬箇。)
僧便出去。(元來是屋裏人,只得受屈。只是見機而作。)
臼云:“屈棒元來有人喫在。”(啞子喫苦瓜。放去又收來,點得回來,堪作何用?)
僧轉身云:“爭奈杓柄在和尚手裏。”(依前三百六十日。却是箇伶俐衲僧。)
臼云:“汝若要,山僧回與汝。”(知他阿誰是君,阿誰是臣?敢向虎口橫身。忒殺不識好惡。)
僧近前奪臼手中棒,打臼三下。(也是一箇作家禪客始得。賓主互換,縱奪臨時。)
臼云:“屈棒,屈棒。”(點。這老漢,著什麼死急?)
僧云:“有人喫在。”(呵呵。是幾箇杓柄?却在這僧手裏。)
臼云:“草草打著箇漢。”(不落两邊。知他是阿誰?)
僧便禮拜。(臨危不變,方是丈夫兒。)
臼云:“和尚却恁麼去也?”(點。)
僧大笑而出。(作家禪客,天然有在。猛虎須得清風隨。方知盡始盡終。天下人摸素不著。)
臼云:“消得恁麼,消得恁麼。”(可惜放過。何不劈脊便棒?將謂走到什麼處去?)
評唱
僧從定州和尚會裏來到烏臼。
臼亦是作家,諸人若向這裏,識得此二人,一出一入,千個萬個只是一個。
作主也恁麼,作賓也恁麼。
二人畢竟合成一家,一期勘辨。
賓主問答,始終作家。
看烏臼問這僧云:“定州法道何似這裡?”僧便云:“不別。”
當時若不是烏臼,難奈這僧何。
臼云:“若不別,更轉彼中去。”便打。
爭奈這僧是作家漢,便云:“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
臼一向行令云:“今日打著一個也。”又打三下,其僧便出去。
看他兩個轉轆轆地,俱是作家。
了這一事,須要分緇素,別休咎。
這僧雖出去,這公案,卻未了在。
烏臼始終要驗他實處,看他如何。
這僧卻似撐門拄戶,所以未見得他。
烏臼卻云:“屈棒元來有人吃在。”
這僧要轉身吐氣,卻不與他爭,輕輕轉云:“爭奈杓柄在和尚手裡。”
烏臼是頂門具眼底宗師,敢向猛虎口裡橫身,云:“汝若要,山僧回與汝。”
這漢是個肘下有符底漢,所謂見義不為,無勇也。
更不擬議,近前奪烏臼手中棒,打臼三下。
臼云:“屈棒,屈棒。”爾且道,意作麼生?
頭上道:“屈棒元來有人吃在。”及乎到這僧打他,卻道:“屈棒,屈棒。”僧云:“有人吃在。”
臼云:“草草打著個漢。”頭上道“草草打著一個也”,到末後自吃棒,為什麼亦道“草草打著個漢”?
當時若不是這僧卓朔地,也不奈他何。
這僧便禮拜,這個禮拜最毒,也不是好心。
若不是烏臼,也識他不破。
烏臼云:“卻恁麼去也。”其僧大笑而出。
烏臼云:“消得恁麼,消得恁麼。”
看他作家相見,始終賓主分明,斷而能續,其實也只是互換之機。
他到這裏,亦不道有個互換處。
自是他古人,絕情塵意想,彼此作家,亦不道有得有失。
雖是一期間語言,兩個活潑潑地,都有血脈針線。
若能於此見得,亦乃向十二時中,歷歷分明。
其僧便出是雙放,已下是雙收,謂之互換也。
雪竇正恁麼也,頌云。
頌
呼即易,(天下人總疑著。臭肉引來蠅。天下衲僧總不知落處。)
遣即難,(不妨勦絕海上明公秀。)
互換機鋒子細看。(一出一入,二俱作家。一條拄杖兩人扶。且道,在阿誰邊?)
劫石固來,猶可壞,(袖裏金鎚,如何辨取?千聖不傳。)
滄溟深處,立須乾。(向什麼處安排?棒頭有眼。獨許他親得。)
烏臼老,烏臼老,(可惜許,這老漢不識好惡。)
幾何般?(也是箇無端漢。百千萬重。)
與他杓柄太無端。(已在言前。洎合打破蔡州。好與三十棒。且道,過在什麼處?)
評唱
“呼即易,遣即難”,一等是落草。
雪竇忒殺慈悲。
尋常道“呼蛇易,遣蛇難”,如今將個瓢子吹來,喚蛇即易,要遣時即難。
一似將棒與他卻易,復奪他棒,遣去卻難。
須是有本分手腳,方能遣得他去。
烏臼是作家,有呼蛇底手腳,亦有遣蛇的手段。
這僧也不是瞌睡底。
烏臼問:“定州法道何似這裡?”便是呼他,烏臼便打,是遣他。
僧云“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卻轉在這僧處,便是呼來。
烏臼云:“汝若要,山僧回與汝”,僧便近前奪棒,也打三下,卻是這僧遣去。
乃至這僧大笑而出,烏臼云:“消得恁麼,消得恁麼。”此分明是遣得他恰好。
看他兩個機鋒互換,絲來線去,打成一片。
始終賓主分明,有時主卻作賓,有時賓卻作主,雪竇也讚歎不及。
所以道,互換之機,教人且仔細看。
“劫石固來猶可壞”,謂此劫石,長四十里,廣八萬四十由旬,厚八萬四千由旬。凡五百年,乃有天人下來,此六銖衣袖拂一下,又去至五百年,又來如此拂,拂盡此石,乃為一劫,謂之輕衣拂石劫。
雪竇道“劫石固來猶可壞”,石雖堅固,尚爾可消磨盡。
此二人機鋒,千古萬古,更無有窮盡。
“滄溟深處立須乾”,任是滄溟,洪波浩渺白浪滔天,若教此二人,向內立地,此滄溟也須乾竭。
雪竇到此,一時頌了。
末後更道:“烏臼老,烏臼老,幾何般”,或擒或縱,或殺或活,畢竟是幾何般?
“與他杓柄太無端”,這個拄杖子,三世諸佛也用,歷代祖師也用,宗師家也用,與人抽釘拔楔,解粘去縛,爭得輕易分付與人?
雪竇意要獨用。
賴值這僧當時只與他平展,忽若旱地起雷,看他如何當抵?
烏臼過杓柄與人去,豈不是太無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