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24-03-29 23:01:06
总部位于英国伦敦的国际非政府组织环境正义基金会今年二月发表了一份有关中国远洋捕鱼行业的调查报告，这份五十多页的报告揭露了中国渔业集团在远洋操作过程中违背国际海洋生物保护规定，以及侵犯船员的人权的行为。
报告对中国的远洋捕鱼业近几十年来的发展作出了整体的介绍，指出，在1987年至2019年間，中國海洋捕撈產量增加150%。报告引用联合国粮农组织(FAO)公布的資料，指出中國从2018年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洋捕撈生產國。而且，报告认为中国远洋船队今天 已经成 为中国政府政 治 上 实施其「走出去」政策和「一帶一路」计划的重要部分，虽然今天中国的远洋船队中60 %是私营公司，但却受到来自政府方面的大量的援助。
报告罗列了中国福建，浙江，山东等沿海身份的捕鱼公司， 对其中浙江的大洋世家集团作出了特别的介绍，该集团为中国市场提供60 % 的鱿鱼产品，40 % 的金枪鱼，目前正尝试在中国的证交所上市。报告指出，大洋世家自称自己的是私营公司，但是，多个国营企业共同拥有这家公司想当比例的股权。
那么，环境正义基金会是通过何种方式展开的调查的？他们的数据资料主要来自何处？台湾的远洋捕鱼行业过去也同样存在非法侵犯人权的行为，今天的状况如何？报告公布之后是否受到涉及国家以及企业的回应？报告为何要特别将矛头对准浙江大洋世家集团？
法广为此电话采访了环境正义基金会的负责人斯蒂芙-特伦特先生（Steve Trent）：
法广： Steve Trent先生，非常感谢您接受法广的采访，你们的报告中内容十分全面，涵盖了中国远洋渔业船队操作中所存在的几乎所有问题，不过，我向进一步了解的是，这些问题几乎是中国远洋渔业公司的通病，为何在报告中特别将矛头对准浙江大洋世家集团？
Steve Trent：我们跟踪浙江大洋世家集团的渔船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们早就观察到他们的非法操作以及侵权行为，我们并不是特别针对这一家渔业集团，我们是对事不对人。但是，他们反复不断继续非法行为，这就是我们要特别提到这家公司地原因所在。而且，他们也是中国市场金枪鱼的主要供应来源，他们的市场份额为40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收到来自中国政府的大量的资金援助，从2019年至2021年他们每年获得来自中国政府一千万美元的援助。最后我想强调的是，这家公司通过非法操作而捕获的鱼类也向欧洲以及北美市场销售，这种非法风气正在污染全世界的渔业供应链。而且中国政府提供大量的资金援助，中国在这方面是全球领先。政府不仅援助这一家企业，而且还援助许多别的渔业集团。在政府的支持下，中国的远洋渔业集团在全世界各地违规操作，他们正在破坏海洋的生态环境，正在剥夺当地渔民的生存依附。这几乎已经形成一个完整的机制。我们对中国政府的呼吁是他们必须面对这一现实，必须看到中国渔船的行为是非法的。我认为我们的报告的内容十分翔实，证据确凿，我们对中国政府的要求是停止资金援助远洋渔业，立即阻止渔业公司的非法行为。
法广：你们在报告的最后对中国政府，以及日本，韩国等国政府提出诸多建议，那么，报告发表之后，你们是否获得上述国家的反馈？
Steve Trent：我们同韩国政府已经合作多年，我们现在也同日本政府以及地区的其他国家政府有频繁的交流，就报告本身而言，我们并没有收到什么回音。
积极参与此一调查活动来自台湾的环境正义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邱绍琪女士向法广介绍了这份报告数据来源以及他们是通过何种途径收集到渔船上的员工们受到剥削，被强迫劳动的证据。
邱邵琪： 我们做调查的方式许多是根据网络上一些公开的数据，关于渔业公司获得政府的补贴等等，比如说，浙江大洋世家集团获得政府补贴的数据是他们自己公布的。还有就是我们通过卫星信号来跟踪渔船的轨迹，比如说，有一个叫作Global Fishing Watch的平台，我们可以追踪渔船的轨迹，追踪打捞的鱼最终会被送到哪里的市场。还有，我们也使用欧盟以及美国政府官方对国际远洋渔船的分类的名单，关于那些渔船的货物是可以进口等等，这些都是我们使用的资料。我们还会采访与渔船有关的工作人员，帮助评估渔船上是否有强迫劳动等等。
法广： 那你们是否与渔船上的船员有直接的互动？这些船员都来自什么地方？
邱邵琪：是，我们采访到的船员中有许多是来自印度尼西亚与菲律宾的，采访是用印尼语进行的。我们报告中的许多照片就是由他们直接提供的。他们往往是通过中介公司与中国的远洋渔业公司签署合同，合同具体内容应该因不同的公司而异。船员中是否有中国大陆的人我们不太清除。他们向我们讲述了他们所见证的捕捞受到保护的鱼类以及被船主剥夺人身自由，被强迫劳动的经历。
法广：他们所讲述的故事中有哪些给您的印象特别深刻？
邱邵琪：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人命关天的案例，据船员介绍，有一次，一个船员在船上过世，他的遗体在船上存放了三个月，船长告诉船员们倘若进港受到有关当局的询问，不要将真相告诉他们。这一点在我们报告中有一段非常完整的证词，是鱼工亲口告诉我们的。当然，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事件。一般而言，反应最多的就是工作时间太长，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无法休息。再就是使用不规范的打捞方式以及打捞一些受到保护的鱼类，比如说，有船员就告诉我们他们会打捞鲨鱼，把鱼的翅膀割下来之后，再把身体扔到大海。这种现象与我们联络的20个船员中有12人提到，还有近一半的船员举报说，他们的渔船有捕捉鲸鱼的计划。当然，我们无法去核实他们所说的内容，因为唯一可能核实的途径是通过卫星观察，但是，最准确的咨询只有政府机关可以获得。非政府组织只能使用别的系统，而且，渔船还可以关掉信号，使外界无从核实。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有更多的非法行为是外界没有观测到的。
法广：最后我想问一下，既然您是台湾人，台湾远洋渔船的规模仅次于中国，是全球第二，台湾远洋渔业中也存在强迫劳动行为，2022年美国政府再度将台湾远洋渔船打捞的产品列入禁止进口清单，其原因是存在“童工以及强迫劳动”现象，台湾远洋渔业今天的状况如何？类似浙江大洋世家集团的非法操作在台湾的远洋渔船队中不存在吗？
邱邵琪：其实，也不能说就不存在，但是，情况确实有很大的改善。我们与台湾政府最近五六年来有许多互动，最大的改善是台湾政府公开了许多的咨询，并且与非政府组织互动。最近两三年来，进展特别快，改善也十分明显，比如说，肢体暴力以及语言的威胁已经明显地减少；关于工作时间，我们也要求政府对加工时间进行必要的补偿等等。希望类似地政府也能够再其他国家落实。
感谢环境正义基金会的负责人斯蒂芙-特伦特先生（Steve Trent）与邱邵琪女士接受法广的专访。